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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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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四章

瀅雪來喚嵇堰。

二人出了正廳, 避開了戚二叔的視線後,嵇堰忽然停下了步子。

“怎麽了?”她疑惑地看向他。

嵇堰半轉身,目光定定地盯著她, 眼神又沈又深,低聲詢問:“聽我的,還是聽你父親的?”

父女倆單獨說話, 戚銘鴻必然會勸她重新考慮和離的事,讓她離開他。

瀅雪竟然莫名其妙的明白了他的意思, 心頭一梗,笑了笑:“自然是聽二郎的。”

嵇堰盯著她的臉看,片刻後,才幽幽的道:“你的笑容有些僵硬牽強。”

方才在屋中,在去留間,她還說了什麽現在放手,及時止損的話, 指不定被她所重視的父親忽悠一二, 她便忘了她丈夫姓甚名誰了。畢竟, 一開始,她接近自己就是有目的的, 便是現在, 也不見得她對他有幾分在意,有幾分喜歡。

瀅雪:……

怎忽然有種好難的感覺?

嵇堰都不用解決妻子和親娘的問題, 為什麽她卻要在這平衡父親,丈夫間的分量?

避開身後的下人,她往他走近了一步, 手臂貼著他的手臂,在鬥篷遮掩下, 拉上了他那粗糙的大掌,在他的手心輕輕撓了撓,輕聲說:“我的心意,二郎難道看不出來嗎?”

嵇堰心道,他還真的看不出來。

只是她在掌心輕輕擾了幾下,好似也在他的心也被她撓了幾下。

親昵中又帶著鉤子。

瀅雪正要拿開手的時候,卻忽然被他握住了,還捏了捏,他甚至還評點了一下:“很軟。”

然後,嵇堰便感覺到了她的手一僵。

嘴角勾了勾,壓低了脖子,用只有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:“晚上……我不勉強你。”

說罷,也在她的手心輕撓了撓,頗有暗示的意味。

撓了兩下就松開了她的手,往戚銘鴻的屋子而去,留下保持著擡著手,驚愕的看著嵇堰的背影。

晚上不勉強她?

這分明是提醒她,晚上要勉強一下她的意思。

瀅雪瓷白的臉一紅,白了眼敲門進屋的嵇堰。

最後收回了目光,走回正廳,仔細詢問戚二叔。

“二叔,父親辭官前可發生過什麽事情?”

戚二叔喝了口水,面上帶著幾分凝重的道:“其實大哥一直都想查當初你和嵇堰……在郡王府的那事。大哥是私下查的,也沒怎麽與我說。二叔也只是聽到說了一些,好像是被人有意掩埋,所以一直都查不到有用線索。”

“大哥在你出嫁後,整個人越發憔悴了,就乳娘回來後不久,不知怎地忽然辭了官,暗中把戚家仆從遣散,更是把家眷安排出了安州,然後來洛陽接你,接下來的事,你想必也知道了。”

瀅雪端坐在旁,不禁擰眉沈思。

父親難不成在追查此事的時候,不經意間又查到了什麽,所以才會被人追殺?

要查的話,無疑是從郡王府這個源頭開始查。

都猜測郡王府脫不了幹系,可卻是沒有實際的證據。

再說郡王府又即將與榮華長公主,英王結親,而這二者剛好都是皇家的人。

一個是聖人最為敬重的長姐。

一個是聖人的親生胞弟。

二人還真的敢,也有本事圈養死士。

到底是什麽樣的把柄,能讓他們其中一方派人追殺父親?

父親曾因她與嵇堰的婚事而生出過辭官的心思,是她勸過後,父親才沒辭官。

或許父親拿到這把柄的時候,是未曾想過辭官。

是因她讓乳娘帶回去的密信,還有她與嵇堰做真夫妻的決定,才讓父親堅定了辭官的心思嗎?

戚二叔盯著侄女瞧,能看到侄女皺眉沈思的表情,問:“好侄女,你是不是想到是誰要追殺你爹和二叔?”

瀅雪回神,眼神清明地看向二叔,無奈一笑:“我遠在洛陽,又怎會知道?我只是在想接下來該怎麽辦,哪些人應該不會善罷甘休。”

沒證據的事,瀅雪不會亂說。就算有證據了,少一個人知道,也多一分安全。

戚二叔聽到侄女這麽說,想起這些時日來被追殺時的險境,頓時一驚:“還來!侄女婿的名頭都鎮不住他們?!”

瀅雪暗道:還真就鎮不住了。

時下,就看父親手中的把柄大不大了。

太大的把柄會因此喪命,但也能保命。

正等待間,洛管事忽然急匆匆地從外而進,看見女主子,慌急的問道:“大娘子,郎主呢?”

因他的慌急,廳中的瀅雪和戚二叔都不禁站起了身,疑惑地望向他。

瀅雪應:“就在父親的屋子議事,怎了?”

洛管事臉上也是難掩急色:“剛剛刑部來了十幾人,領頭的亭長說是來緝拿逃犯!”

瀅雪神色倏然一沈。

緝拿逃犯?!

哪裏來的逃犯?今日府中就接回了她父親幾人,這罪犯,說的是父親他們?

就是戚二叔也似乎聯想到了自己,瞪大了雙目,該不會是沖著他們來的?!

瀅雪不敢耽擱,與洛管事,二叔一同出了正廳,去尋嵇堰。

而嵇堰也聽到了外頭響動,與戚銘鴻出了屋子,恰好與他們碰上。

洛管事把方才的話又覆述了一遍,嵇堰聞言,朝著府門的方向望去,擡眉道:“來得比我預想的要慢了些。”

似乎猜到了會有人找來,倒是不慌。

看到嵇堰的從容鎮定,原本不安的瀅雪因對他生出了信賴,心下也跟著他沈澱了下來。

戚銘鴻擰眉道:“應是來抓我的。”

嵇堰沒說旁的,只神色淡淡的與洛管事道:“請領頭的人進正廳吃一盞茶。”

說罷,走到了瀅雪身旁,輕摟住她的肩,說:“外邊冷,我們進去。”

戚銘鴻斂神,轉頭看向與女兒親密的嵇堰,盡管嵇堰方才說過芃芃是他的妻,他會全力護她周全,他確實有片刻的動搖,但現在再看到這一幕,看得哪哪都不順眼。

瀅雪看了眼父親,又看了眼嵇堰,並不知他們在房中說了什麽,但現在也只能選擇相信嵇堰。

幾人相繼入了屋中。

四人中,只有戚二叔神色惶惶的。

坐下後不久,便有八人從外而入,領頭的是個三十來歲的男子,一身翻領常服,頭戴襆頭,按著刀從外走入,停在了廳中,朝著座上嵇堰拱手一禮:“下官刑部亭長盧瀛見過嵇大人。”

嵇堰大馬金刀地坐在上座,面色肅凝:“不知盧亭長來我府上,是要緝拿什麽逃犯?”

盧瀛直起腰身,身形微側,在戚家兄弟二人身上一掃,最後落在了戚銘鴻的身上:“安州刺史屬官長史戚銘鴻,為長史期間,借職務之便收受賄賂,擅改罪犯文書,減輕或是去罪,被下屬官員主簿發現,殺人滅口逃出安州。”

瀅雪面色的神色沒t有過大的變化,卻是猛然捏住了手心,指尖陷入掌心之中。

提前了。

貪汙受賄案不僅沒有改變,還提前了兩三個月。

父親才到洛陽,刑部的人就來抓父親,明顯是設下了陷阱讓父親去跳,必然不會給父親活命的機會的。

她惴惴不安地望向嵇堰。

若是刑部的人非要把父親抓走,他能阻攔得了的嗎?或者說,他會為了她的父親,而甘願冒著危險護下父親嗎?

戚長史忽然冷笑:“欲加之罪何患無辭,真是位高權重,隨隨便便便能給人定罪。”

盧瀛不與他爭辯,而是拿出一紙執牒追攝文書:“文書有刑部印信,還請嵇大人莫要讓下官為難。”又道:“雖戚銘鴻是嵇大人岳父,但下官相信以嵇大人善惡分明,嫉惡如仇的高潔,必然是不會包庇的。”

一頂高帽,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嵇堰的頭上。

嵇堰搭在桌幾上的手,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桌面。靜默不語,目光沈靜的看著盧瀛。

盧瀛感覺到了越發強烈的壓迫感,但還是得頂著威壓一揖道:“下官只是秉公辦事,還請嵇大人諒解。”

眼前的人,不過就是跑腿的小嘍啰,嵇堰也沒打算多為難。

他從腰間取下了一枚不怎麽起眼的烏金令牌,握著令牌,以正面面向盧瀛:“我以此物保下我的岳父。”

盧瀛聞言,擡眼望去,只見嵇堰的手中有一塊烏金色的令牌,上前一看,只見上方寫著兩行字——聖人禦恩,特賜免死令。

盧瀛看到令牌,惶然跪下叩首,後邊的人也跟著跪了下來。

瀅雪也看到了令牌上的字,一時心思覆雜,但也隨著父親二叔一同跪下叩首。

“聖人金安。”

嵇堰道:“回去與刑部尚書說,先準備好人證物證,待我面聖後,再決定如何查此案。”

免死令都拿出來了,盧瀛怎敢不應?

只是盧瀛也不太明白,這免死令只能用一回,且戚銘鴻便是被押走,必定關押一段時日,嵇堰有的是時間給他脫罪,但現在怎就輕易的浪費在了這岳父的身上?

傳言不是說翁婿二人水火不容嗎?

不能理解的何止是盧瀛一人,便是戚姓的三人都非常的不理解。

免死令,便是誅九族的罪,都能免一人性命,如此令牌,於身居高位的人來說,就是一道安身的保命符。

盧瀛領著人進來,再到離開了,不到半刻。

廳中靜悄悄的,好半晌後,戚二叔先開了口,愕然道:“侄女婿,你……,這令牌就這麽浪費了,不後悔?”

“浪費?”嵇堰看了眼戚二叔,然後又看了眼不滿意他的岳父,最後與瀅雪相視:“刑部直屬聖人,我若是公然對抗,便會落下目無王法,目無聖人的罪名。若讓人抓走岳父,只怕岳父活不過今晚。”

既然能栽贓陷害,便說明準備好了所有的偽證,獄中也準備好了索命的人。

一旦進了牢獄,再暗殺,按上個獄中畏罪自縊,屆時任誰都看不出端倪。

戚銘鴻在看到嵇堰拿出令牌那一瞬,也是震驚的。

聽到他的話後,逐漸清醒,眉宇凝緊:“為何如此大費周章救我?”

先是落英山,現在又是免死令,這兩次救命恩,讓他心下怪難受的。

嵇堰越是這樣,他又如何能開口為自己的女兒再謀其他出路?

嵇堰從瀅雪身上移開目光,看向戚銘鴻。

他說:“我知道岳父分明是被冤枉的,如何能坐視不理,更別說,你還是我岳父,我妻子的父親。”

覆而看回瀅雪,目光深邃專註,如旋渦。

瀅雪聽著嵇堰的話,與他漆黑的眸子相視著,心跳慢慢地又快又重了起來,越發的像是在打鼓。

咚,咚,咚。

不由自主地,喉間輕咽了咽,淺淺地抿了抿幹燥的唇瓣,莫名的,目光落在嵇堰那張英俊陽剛的臉上,生出了莫名的緊張。

她想。

或許在這一刻,她是動心了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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